咫茄

※原作设定

※影→←日，交往初期

※算是这个系列的前传？时间线在起初影山对日向告白后

虽然曾料到这件事的发生，却没想到会如此突然。

影山跟自己告白了，就在这个夏天。他穿着洁白的短袖衬衫，神情专注地凝视着自己，漆黑的瞳孔中写满辨不明的情愫和期待，错综复杂，令自己慌神。

日向的嘴唇张开又闭合，挤不出一个字。两人就这样站在放学后的教室中静默地对峙，谁也猜不中谁的心思。下意识地后退半步，影山的视线始终锁定着他，这令日向心跳加速。

深呼吸，对，要深呼吸。日向突然极为庆幸自己在前周开展的急救知识讲座中没有睡着，因为他此时的感觉被称为心脏病发作也毫不为过。

“那个，给我点时间，我会给你回复的。”天知道日向费了多大劲才抑制住自己的口吃。他能感到自己脸颊发烫连带着大脑都有些发懵。他不敢再去看影山的眼睛，不，准确来说，是不敢将视线再放到对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。

未等影山反应，日向便慌张地拉开教室门逃走，待到指尖触到门把的冰凉消退时，自己就已经冲到教学楼的底层。肚子发出憋屈的咕噜声，原本就紧张到额发出汗的日向立马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，发出懊恼的自言自语：“糟了，厕所厕所——”

好不容易解决了生理问题后，日向叹着气来到盥洗台前，在洗手的同时也狠狠地将冰水拍在脸颊上，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。

影山对自己存在好感的可能性，日向不是没想过。前阵子对他的躲躲闪闪、犹豫不决，日向也能猜出七八分。但像这样突如其来地在放学后告白，自己根本没有做好要接受的准备啊！而且……日向伸手捏着湿漉漉的脸颊，又吃疼地松开。

影山这家伙之前不是连续被年级里两、三个长相可爱的女生告白过吗？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模样的自己啊！……算了算了，就这样吧。

烦躁地将蓬松的刘海往后捋，叉腰时在衬衫上留下半透明的水渍。踱步几回后走出洗手间，准备换鞋离开教学楼。

被告白这种事日向并非没有经历过，但对象是180公分的同性兼搭档还真是头一回！而且，这个人还是影山。

为了避开对方，日向没有走平时放学时的那条路。骑着自行车穿过亮起绿灯的铁轨，傍晚的夏风已经褪去燥热换上丝丝清凉溜进他的袖口，耳机中播放着不知是第几首歌。日向无法抑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影山的影像，明明是那样凶巴巴、不通人情的王者殿下，为什么会说喜欢自己啊！虽然这种喜欢，他心里也明白。

影山就是这样一个内心藏不住事的人。当他朝自己说话开始结巴时，当自己大咧咧地夸奖他时，当自己将家里带来的小零食分给他时……那份从举手投足、同眉目之间自然流露出的情感，是如此含蓄又是那么直白，极力掩饰却好似欲盖弥彰。

而自己，讨厌这样的影山吗？这是在影山告白后日向所思考的第一个问题。

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不。自己不讨厌这样的影山，等于自己不讨厌影山喜欢自己。日向在吃饭时含着筷子发呆，却突如其来地被双臂乱晃的小夏拉回现实：“啊？”

“翔阳，你身体不舒服吗？”日向母亲露出关切的神色，毕竟自己的儿子在平时都是嚷嚷着添饭，今天却意外地食欲不振，“还是心情不好？”

日向将筷子横摆在碗口，双手撑着大腿为难地摩挲，在母亲疑惑的目光下才躲闪着眼神说：“如果突然被朋友告白，妈妈会怎么做啊？”

啊，原来是感情问题吗？母亲看着犯难的儿子忍俊不禁：“以前翔阳不也遇见过这种问题，然后漂亮地解决了吗？”

“可是这次不一样……”日向想解释却是欲言又止。

母亲伸手将跑到自己脚边伸直手臂的小夏抱起来放在腿上，朝日向露出温和的笑容：“嗯？所以说，是喜欢的对象吗？”

“是有好感的对象没错。”日向点头确认着，随即脸颊有些尴尬地泛红。

虽然不知道影山那个笨蛋为什么会喜欢自己，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没有理由对他有好感吧？况且，影山的优点本身就很明显，至少是外观上。

比如身材长相之类的，确实感觉是干净又帅气的类型。虽然脾气差劲、脑袋也是一根筋……但是偶尔又会很耐心，还有温柔什么的。况且他托球还这么厉害，无论是球技还是体力都很优秀，而且还很努力。

“被有好感的对象告白，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吗？”看见儿子的神色，母亲不难猜出对方的心思，抚摸着小夏软绵绵的卷发继续问道，“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呢？”

日向懊悔地回答，抬头正好与小夏清澈的瞳孔对视：“说着‘让我考虑下。’然后就落荒而逃了……感觉交往什么的，不能这么轻率地答应。”虽然说那个白痴影山一看就知道，绝对没有考虑过交往后的事！

“听起来像是很慎重地在决定呢。”日向母亲建议着，“我觉得对方会理解你的，不如在这两天事先思考交往后的事如何？”

那晚的日向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在打游戏，都时不时地去瞧手机。然而影山却如同石沉大海，一条简讯都没有发来。再次失望地将手机锁屏后丢进床铺，日向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盘着腿前后摇晃着，最后还是决定早早睡觉来暂时解决自己的烦恼。

反正现在至少知道自己不讨厌影山喜欢自己，而且也决定答应影山的告白，不是吗？

次日，一如既往地来到学校。日向的脑中始终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问题。如果交往后自己要怎么跟影山相处呢？如果是恋人的话，应该会一起吃午饭吧。出去约会什么的也是必要的。生日、交往纪念日、情人节、圣诞节，都要有特殊的礼物吧……

感觉答应交往之后会有好多麻烦的事情啊！日向没精神地趴在课桌前，被正簇拥在身旁讲话的女性朋友们时不时地抚摸后脑勺的卷毛。要是和影山交往后，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自己会和女孩子做朋友之类的。

但反过来想想，如果不答应呢?打算从反面入手的日向在假设这样的前提后，不禁背脊发凉。嘶……肯定超级尴尬吧！以后每次去排球训练都会互相躲避啊什么的，感觉好不爽啊！留美和她的前男友不就是这样吗？明明之前那么亲密，分手后有段时间连食堂都不敢去，在走廊碰见的气氛也超级微妙——

不对啊！为什么还没有交往我就要开始考虑分手后的事啊！日向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打了个寒颤，甩着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散。但是，虽然不想考虑分手的事，但自己真的有那个勇气和影山走到最后吗？

恋爱这件事，对于日向来说是极为陌生的。虽然身边的朋友多少都会有感情烦恼啦，但自己确实对爱情的定义还很模糊。自己和影山交往后，真的可以像情侣那样相处吗？

在课间出来买果汁的日向，看见不远处的情侣正亲昵着，将自己和影山代入后莫名地违和。既然感情方面的事谁也说不清楚，那至少从最基本的行为方面来思考好了。

日向思来想去，总觉得问身边的男性朋友肯定也没个所以然，所以还是决定先从女生开始询问。唤住正围在课桌旁说话的女生们，眼神游弋地发问：“那个什么，如果有交往对象……你们可以接受，发展到哪一步啊？”

“欸？这种问题啊。”小野在思考后首先回答，“大多数女生应该都是三垒吧？毕竟本垒打什么的现在还太早了呢。”身边的女生也纷纷点头。

“所以说，是接吻？”日向用寻找认同的眼神看向她们。

留美圈着头发又说：“不过啊，也有女生能接受本垒打的啦。而且现在高中生情侣去宾馆啊之类的，还是挺多的。”

“啊？……哦，嗯。”在理解对方的意思后，日向有些耳根泛红。毕竟他现在考虑的是自己会和影山进行到哪一步，在说到一些尺度大的地方当然会不自在。

“不过这个应该也是因人而异的吧。”小野在日向耳边补充着，“虽然说如果男友高大又帅气，肯定会有其他方面的欲望啦。虽然我是不介意，但接吻是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程度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所以说现在就先思考，和影山接吻会是怎么样的好了。

在上课后，日向盯着黑板发呆，时不时转动水性笔来帮助自己思考。说到和影山接吻……感觉，怎么说，不讨厌吧。

虽然感觉影山是冷冰冰的模样，但嘴唇应该是温热的吧。果然，只要想到那种画面就会觉得超级难为情！但没有办法，如果是情侣的话这应该算是，必要的接触？

“估计是气氛吧，气氛到了也许就……”日向将自己的不自然归结为虚无缥缈的‘气氛’，脑袋里却又反过来思考和影山接吻自己是否会讨厌。

不会吧，感觉不会讨厌。日向抱着作业本走出办公室，却在楼梯的转角处正好碰见准备去上体育课的影山。日向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，而影山却只是慢下脚步朝自己望去。

虽说，正想着接吻时被对方碰见是件尴尬的事，但日向认为在此时快步跑开才是最更没礼貌的举动，即使心里及其渴望这么做。

两人就像傻子般一前一后地站在楼梯间，身边偶尔有神色匆匆的同学经过，却也没有注意他们间微妙的气氛。在犹豫后，日向开口：“早上好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影山的反应要比平时慢上些许，仿佛思绪被打断般。

日向手足无措地寒暄：“你上体育课？”

“是。”看向窗外的体育场，影山不自然地抚摸后颈，“快上课了，我——”

日向点着头慌忙接话：“那你先去吧。”

“额，不……好吧。”影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，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“嗯，再见。”虽然很想报以笑容，然而只能在最后扯扯嘴角，露出并不理想的弧度。

正在下楼的身影一滞，影山回过头又看了眼自己：“……好，再见。”

啊……真是快要疯了。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快步走向教室，日向朝天叹了口气，想把刚才呼吸到的尴尬气氛都排出体外。

日向从未想过自己和影山的相处能变得如此尴尬，而内心也催促着自己赶快准备好，然后结束这段短暂的窘境。虽说女生是大多能接受接吻啦，但是影山和自己总归是男生，有些问题还是应该问男生会更加实际。

“我吗？其实就个人来说，是都可以接受的。如果是真的喜欢的话。”正在课间补抄笔记的小林说道，“但如果女生不愿意，那肯定也不会强求。”

“所以说，都可以是？”日向趴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那只抄笔记的手。

小林一本正经地回答：“就是H咯。”

“欸？”日向有些惊讶，“高中不会太早吗？”

小林有些尴尬地用手摆弄刘海：“会不会做是另一回事啦，只是可以接受而已。”

不仅仅是身边的同学，日向还发短信去问了初中时泉和关向。突然发觉原来作为男生，在面对交往对象时是连H都可以接受的。

性冲动吗？……日向瞬间感到头有些痛，果然这种思考并不适合自己。

很好，所以说现在不仅仅是需要接受接吻，就连……H都要接受吗？在傍晚绕着小区练习跑步的日向胡思乱想着。

至于和影山H，那只能说是画面太美日向难以直视。所以说男生之间到底可以H吗！当日向在洗完澡后，在电脑里搜索相关词条时，日向真的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。

小心翼翼地锁好门，日向简直被自己的这种求知精神给折磨得在电脑屏幕前傻笑。这种事情，真的，绝对是秘密。不然肯定会被嘲笑死。

不过，为什么他要在家里的电脑里搜索长得和影山相像的GV男优啊！其实这种事态已经脱离原本应该行进的轨迹，开始在天地之间狂奔不止了吧！

懊悔地将抽纸盒摆在桌前，日向窝在电脑椅中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用上它。但凡日向将这点求知精神的十分之一用到学习中，他也不会偏差值只有40出头。

选好视频后点击播放，日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。进度条的缓缓前行和体温计的升高呈正比地在日向身上显现。简直，太羞耻了。看着屏幕中的黑发男人，虽然并不完全相像，不过但凡脑补下就简直是巨大的伤害！

就在日向紧抓扶手感觉状况渐入时，手机却传来熟悉的铃声。日向一个激灵后连忙回神，伸手去够书包里的手机，发现是影山打来的电话。

见鬼！

“喂？”日向连忙接听后，将耳机慌忙扯下，却不慎将电脑的接口也一并扯落，整个房间里立刻被富有性暗示的低语和衣物的摩擦声所占领。

然而电话那头的影山却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：“……你那边好吵。”

“啊……啊啊！我，我同学在——聊天，聊天。”日向慌忙解释着，手忙脚乱地挪动鼠标把视频关闭，这才总算放下半颗心。

“如果不方便，我等会再打来好了。”

日向捧着手机倒在被褥中，连忙回答：“不不不，我有时间……怎么了吗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许久，直到日向准备出声化解尴尬时，影山却又接起方才的话头，“昨天，是我太突然了。”

日向并不清楚对方想说些什么：“额，其实还好啦。”

“如果很为难，就当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吧。”影山在那头的声音很平静，但从他放慢的语速中日向能察觉出他的不安。

什么啊！对方的话令日向哑口无言，他有很多话想说，但顶到声道却又怎么都憋不出来。这白痴影山怎么逼得那么紧啊！还是说他误会什么了？

“你说什么傻话啊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假装忘记啊？”日向不满地皱起眉头，这个呆子是在耍我吗！

“可是……”影山还想出声，却被日向打断。

“算了，我先挂了。等会给你打电话。”日向急忙挂断通话，将手机塞进牛仔裤袋中。抬头看向挂钟的指针，已经是晚上九点。

真是的，明明都洗完澡了，还要穿衣服出去！日向连忙换上T恤和牛仔裤，数着钱包中没几张的纸币，全部抽出后顺手拿过门框旁悬挂的钥匙。

快步走下楼梯在玄关穿好运动鞋，扭头向正在客厅中看电视的父母喊道：“爸妈！我出去一趟哦！马上回来！”还未等到回答便慌忙地看着时间跑出家门。

“这都快睡觉了，你要跑去哪里啊！”等到日向父亲出来时，玄关里就只剩下一双被踢得乱七八糟的拖鞋。

现在这时候，应该还有出租车吧……在大街边等待两三分钟后好不容易招停路过的出租车。日向并不清楚影山家的地址，只清楚对方家附近的地铁站名。把站名告诉司机后，掏出手机查看后，正想给影山发信息，却又犹豫地放回口袋。

这个蠢货影山也太逼人了吧！就连一天都等不了吗？什么叫当做没有发生啊！我思考了那么多事，如果这个白痴收回告白，不就是前功尽弃了吗！

虽然在通话时日向真的很想喊出声，但总觉得接受告白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得当面说清，于是决定现在就去找影山。

说实话，影山家离自己家并不近，就算是夜晚九点的出租车也得坐上将近30分钟。当日向踏出车门的瞬间，夜间的凉风鱼贯而入，令他冷得打了个寒颤。

日向站在地铁站的出口,掏出手机拨通影山的电话。影山家离商业区并不近，身旁不时有稀疏的人流来往着。影山接电话的速度很快，日向甚至能从对方的语气中看见他正紧皱的眉头：“……你想说什么？”

“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啦！”日向张望着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道，实在辨别不出影山家的方位：“我现在正在地铁站的C口，就是你家附近的那站。”

影山有些奇怪地轻哼，随即电话那头传来起身的声响：“你不是在家吗？”

“我过来了！有话想要当面跟你说。”日向露出笑容，其实他想更加认真地通知对方，却始终忍俊不禁，“哈哈，快些来吧，我等你。”

“你——”影山对日向我行我素的举动真是始料未及，站起身单手对着听筒讲话，另一只手去扯衣帽架中的裤子和上衣，“你这个呆子！站在那儿别动！”

将手机塞进裤袋中，日向四处张望着等待。影山要比自己所想的速度要快，大约5分钟后便在不远处的街角探出身影。当他听到自己面前时脸色有些发白，发送间带着似有似无的潮湿，在喘息间扶住膝盖弯腰深呼吸，随即直起身：“你找我，什么事？”

日向并不想拐弯抹角，既然对方急切地需要答案，他也自然坦诚相对：“昨天你在教室的话我已经考虑了。虽然你都没给我什么时间犹豫。”

影山感到鼻腔发疼，他为了早些找到日向，急忙走出公寓楼后便是一路跑到地铁站。算了，就算真的是拒绝，也是认命了吧？

“……虽然知道你没怎么想过交往后的事啦，但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日向确定地点头，跟对方说出内心的想法。影山的视线锁定在自己身上，令日向有些无所适从，心脏仿佛被悬在高枝中摇摇欲坠，试探地观察对方的表情。

“嗯，那好……”日向的答允在影山的意料之外，脑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被拒绝的场景被日向的三言两语中完全击溃。他有些尴尬，一时竟然不知做出怎样的反应。

日向露出灿烂的笑容，在影山的踯躅中抱住对方。他能感到少年的脊背瞬间僵硬，影山的肩窝很暖，散发出沐浴露的香气，在这略显湿热的夏夜中反而令日向贪恋。

卷翘的橙发靠在自己怀中，纤细的手臂穿过腋下，反手搭在肩头贴近两人的距离。影山有些手足无措，在停顿后才犹豫地环住日向的身体。虽然心头依旧萦绕着未了的余惊和紧张，却在真切地享受这样一次特殊的拥抱。

“那就交往吧……？”直到松开对方，影山才发觉他们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出口，看向对方泛红的笑靥，再次确认。

日向忍俊不禁，发出一如既往的笑声，伸手牵住影山的双手，仿佛幼稚园孩子间的友谊一般，再次点头：

“嗯，交往吧。”